【诚楼】明楼（AU）[上]
[上]
明楼是一家私营图书馆，全名叫做明楼图书馆，不过，熟悉的人通常直接管这栋三层高的小楼叫明楼。
目前，明诚在明楼上班。每天傍晚的时候，他会在出门前告别自己的父母，“我上图书馆去了。”大家都白天去图书馆，只有他是晚上。为什么会这样？主要因为老板是这么说的——
“明诚啊，我们这家图书馆夜晚好像会有幽灵出现，所以，就麻烦你晚上值班了。”
当时明诚好半天没琢磨明白“所以”这个词用在以上句子中是几个意思。
老板总算在察言观色一番后，发现明诚的脸色不好看，他很快又补充：“这个图书馆里全部是女员工，只有你一个是男人。让小姑娘值夜班不太好。”
“那在我来上班之前，图书馆晚上都是谁值班？”明诚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。
面对他的问题，老板很快摇头：“没人。”
明诚又说不出话来了。虽然说，是他自己主动想要来图书馆工作，但老板这么做，是不是有点欺负人？
在他发着愣的时候，老板多少反省了自己的所作所为，“如果你不小心遇到幽灵的话……”
“嗯？”明诚赶紧追问。
他得到了老板真心实意地肯定保证：“算工伤！”
明诚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好了。
“其实，”老板又想到，“幽灵也不是蛮不讲理，不能交流的。”
他又不是做销售的，当个图书管理员，还得进行和幽灵交流的业务是怎么回事？明诚的心中是不知从何说起的千言万语。然而，他面对的是老板，这让他只能忍气吞声：“怎么交流？”
“你看，人们上坟的时候，都会供奉食物。”
这是明诚每天——准确说，每夜，在角落书架摆放了一碟食物的主要原因。
故事就是那么开始的……关于这个幽灵故事。
明诚来到图书馆的第一天便受到了同事们的热烈欢迎——这难怪，这家小小的图书馆居然有二十多名员工，但却无一例外全是女孩子。“明诚，你要做好准备，这群小姑娘能扒了你的皮。”老板好心提醒过明诚，后者觉得自己长那么帅，早就有十足的心理准备来对付女孩子。没想到，傍晚来报道，他立即就帮忙搬了二十多箱书，还换了十一只灯泡。
……老板，你倒是说说清楚所谓的“扒皮”是这么回事啊！
之后，大家给明诚上了迎新的蛋糕。“我们图书馆好不容易来一个能干力气活的。”女孩子们目露“凶”光地集体围观向明诚，“来！多吃点东西养壮一点！”
以节食当日常工作的女孩子们把大半蛋糕都留给了明诚。在一番仪式后，大家作鸟兽散。明诚借着这个机会，把剩下的蛋糕端到了在他看来，图书馆最阴森的一排书架上。
他还特地拜了拜：“初来乍到，请多关照。”
闭馆后的图书馆里，灯光熄灭，林立的书架间，只有空气悄无声息地流动。明诚并没有这样的职责，需要在夜间巡逻。毕竟，他是图书管理员，而不是保安。守在值班室的时光里，他用电脑看着电影打发时光。
之后的行为，大概只能用“自作孽不可活”来概括，明诚暂停了精彩的影片，拿起手电决定去看一眼图书馆。
一片漆黑的图书馆大厅，明诚隐约在自己供奉蛋糕的地方看到了黯淡的光。
明诚很清楚几小时前自己吃的不是荧光蛋糕，而现在，他怔怔看着那透过层层书架晕染出来的微亮橙黄色。
迟疑着迈开的脚步，在空旷的图书馆中，回荡起突兀的声响。
蓦地，那道光消失了。
明诚用手电朝着那个方向找过去。白色的光圈中，金属书架反射出冰冷的色泽。似乎有黑影闪动，又似乎没有。
在深吸一口气后，从来不会被畏惧所击倒的男人坚定地继续往前而去。他来到了最后那排的书架前。
他在地上看到了摊放着的一本书，以及，空着的碟子。
——那原本装着蛋糕的碟子，现在看起来竟好像被洗得很干净。
明诚在恍惚间，依稀看到一个人影，人影背靠着书架席地而坐，彩页的书籍被放置在他的膝盖上，他端着碟子一边品尝着蛋糕，一边翻看图书。接着，人影凭空消失，只剩下被吃得如此干净的碟子，以及这本《果壳里的宇宙》，书本被翻在时间与空间的模型图片这一页。
这只可能是幽灵！
明诚不得不清晰意识到。毕竟，就在不久之前，他亲手检查了图书馆的所有门窗。在这个封闭的图书馆里，除非是技术高超的盗贼，不然，就绝对没有办法入内。而话又说回来了，技术高超的盗贼又怎么可能有空来图书馆吃蛋糕看书呢？
摸了摸后颈泛起的鸡皮疙瘩，明诚赶紧双手合十，虔诚低首：“希望您喜欢今晚的蛋糕。”
第二天来接班的女同事讶异打量了明诚好一会儿，“一个晚上不见，怎么你就跟被妖怪吸了精血油尽灯枯似的？”
明诚想了一下：“我昨天大概真的遇到妖怪了。”
女同事立即一脸同情：“我听老板说过，我们图书馆好像曾经出过什么事，有些古怪。结果，因为从来没有遇到过，还以为老板故意吓唬我们呢！”
“所以，我们图书馆究竟出过什么事？”事关重大，明诚认真打听。
可惜，女同事无奈耸肩：“老板也没说清楚，有机会你还是去问老板吧！”
之后，明诚盼着望着能见到老板，他为此等了好几天。所幸的是，每个晚上奉上各种甜品的他明智选择留守在值班室，除了所有早上都能得到一个异常干净的碟子之外，一直都没有出什么大事。
直到这一天，终于被他等到了人。
“说实话，其实我也不知道曾经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，因为，知道事情真相的人都已经死去。”老板如此告诉明诚。说着“知道事情真相的人都已经死去”的时候，语气阴森得让人一点也听不出他正在吃着马卡龙。
明诚近乎怨怼地望向老板。老板又咬了一口他买的马卡龙：“你也不用太担心，万一真的被幽灵遇到，你只要满足对方的所有要求，他应该不至于对你怎么样。”
“那万一他说要找我做替死鬼呢？”
老板表情稍稍凝重地抬头望向他：“我听说你家里父母健在，对吧？”
“……是啊。然后？”
“那就千万不要答应当替死鬼。”
……万一我不幸是个孤儿难道就活该死在图书馆吗？！
这天的晚些时候，明诚发现自己摊上大事了。
他的马卡龙都被老板吃掉，这个晚上，没有办法再为幽灵供奉食物！
搜刮完整个图书馆，最终明诚只找到一瓶红酒。没有红酒杯，他用自己的咖啡杯装了满满一杯红酒。
“敬请笑纳，勿怪勿怪！”明诚把咖啡杯放在书架上，迅速躲回值班室。
播放着《小苹果》的值班室里，明诚祈祷着广场舞大妈的保佑。时间如此缓慢地流动，时钟的秒针漫不经心地行走过每一个数字，明诚端坐在椅子上。他依旧能听到图书馆大厅的死寂，如同没有声音都是一种能死死压制在骨膜上的声音。
蓦地，他听到了一记撞击声，接着，是金属掉落在地上的声音。
该来的，终于来了。
明诚感受着默哀大于心死的平静祥和。他起身，往图书馆大厅走去。
这回，他看清了那道光。那是如同手电照射出的光柱，橙黄色，如同老式的金属壳电筒。明诚怀着不可思议的心情慢慢走近。
结果那真的是掉在地上的电筒，以及他还看到，一个掉在地上的小孩。
地上的小孩用手捂着额头，他眨动着大大的眼睛，眼角挂着泪珠，脸上是红通通的醉意。
“你是坏人！不给我吃蛋糕，还给我喝那么难喝的东西！”小男孩在明诚走近后，抬头愤愤控诉。
明诚为消化眼下的状况而有些应接不暇。小男孩继续揉着自己的额头，想从地上爬起，可才起身，立即摇摇晃晃地一头撞到明诚的腿上。
明诚本能弯腰半抱半扶着拉住可以真实触摸到的男孩。
“你不许晃了。”男孩嫌弃着说，却一点不耽误他将脸贴在明诚的大腿上，双手还用力抱住明诚的双腿。
明诚终于注意到自己咖啡杯里的红酒几乎已经见底。他低头，望向大概之前撞到书架，额头微微红肿的小男孩。
“你让图书馆不要再转了好不好？”男孩闭上眼睛，让全部体重都转移到明诚的腿上。
事情的真相终于一点点显示出来，没发生什么“知道事情真相的人都已经死去”的惨剧。
原来这不过是一个偷偷潜入图书馆的小孩——所以他才能进入这里。虽然明诚检查了所有的出入口，可眼下这个还没他腿长的小孩，大概能从任何一个明诚想象不到的地方钻进图书馆。
“这么晚了，你来图书馆做什么？”明诚好奇询问。
醉醺醺的男孩看起来并不好受，他委屈地含着嘴唇，睁大水汪汪的眼睛，朝明诚张开双手。
这终究是一个已经五、六岁的孩子，明诚觉得自己没那么大的力气抱起对方。可话又说回来了，对方长得那么可爱，让人实在很难拒绝这样的撒娇。最终，明诚不得不把男孩抱了起来。
“你知不知道你好重的？”手感让明诚不自觉轻笑。
男孩把脸埋到明诚的脖子里，低声细语：“告诉你一个秘密，我好想吐。”
……你这是好想吐在我的衣领里面吧？！明诚只差没惊出一身冷汗。
——而仔细想想，那么小的孩子，喝了那么多红酒，他不是太有经验，但也许，男孩会酒精中毒？
“你真的不舒服的话，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？”明诚郑重着说。
听到“医院”这个关键字，男孩立即抬起头，他说哭就哭：“我不要去医院。求求你，”还拉着明诚的袖子，哭得悲悲惨惨戚戚，“求求你，千万不要带我去医院！”
明诚被哭得心都疼了。他看过很多家庭伦理电影，每回有一个孩子因为要被送走，离开自己的父母而拼命哭泣，他都很心疼，而在他怀里的这个男孩，简直哭得比那些小影星都还敬业。一个不察，他已经开口保证：“别哭了，别哭，我不带你去医院了行不行？”
“你发誓？”男孩抽抽搭搭着说。
明诚严肃伸出自己的小手指，“我们拉钩。”
男孩低头望向明诚的手指，小小的右手对了好几次都没对齐，明诚不得不主动勾住对方细细短短的小指。“拉钩不算是小狗！”
庄严仪式之后，男孩的哭泣说收就收，他把湿漉漉的脸蛋往明诚的肩膀上蹭了蹭，随即颐指气使：“你给我喝点热水的话，我应该会好很多。”
明诚边抱着男孩往值班室而去边思量，半晌，依旧百思不得其解，他不得不求教：“你刚才是在装哭？”
不假思索，“姐姐说我最擅长装哭了。”男孩炫耀着回答。
明诚无言以对，默默心想，这小孩如果去演戏，还有其他小影星什么事啊？
“为什么今晚没有蛋糕？”没一会儿，男孩用细细的声音问，复而可怜兮兮起来。他软软贴在明诚的胸口，小拳头紧紧抓着明诚的衣襟。
明诚想着这时候总不能告老板的状吧？男孩又接着小声说下去：“我从来没有吃到过那么好吃的蛋糕。”
比起小影星来，怀里的这个小男孩不哭都能让明诚感到揪心的疼。
他终于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。
那个老式的电筒，男孩身上虽然算不上破，但老式的简直像是从哥哥的哥哥的爷爷那里流传下来的腈纶衣服，说着从未吃过好吃蛋糕的口吻，这些，究竟是怎么回事。
——普通人家里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孩子半夜跑到图书馆来呢？所以说，究竟要多怠慢自己的孩子，才能让男孩夜夜来图书馆闲逛？
“你喜欢吃的话，我现在就帮你去对面街的24小时便利店买蛋糕？”明诚下意识脱口。他把男孩放置到值班室的椅子上。
摊在椅背上的男孩软软点头，用双手捧住明诚递过来的热水。“我超级喜欢。”他回答，用带着丝期待的声音却如同庄重宣誓。
明诚拿着钱包就往外而去。
他把便利店里所有的蛋糕都买了下来，收银员为此讶异打量了他一眼。“买再多也没有打折哦。”
“我不需要打折的蛋糕。”明诚认真回答。他相信，每个小孩都有权得到不打折的幸福。
……可惜的是，在他回到图书馆后，发现男孩已经消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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