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太92

【诚楼】明楼(AU)[中]+[下](完结)

[中]

明诚仔细检查了图书馆,以一个五、六岁男孩的身形为标准,检查了所有的出入口,最终他不得不相信——这个地方并没有可以让一个小男孩自由出入的途径。

“这里是图书馆,怎么会有狗洞呢?”女同事对于明诚的想法很想不通。“为什么你觉得这地方会有小孩子潜入?”

老板对此的看法倒挺乐观:“反正你也没出什么事,还好我没给你买保险。”

明诚不得不琢磨,自己来这图书馆究竟图的是什么啊?

……话虽如此,傍晚的时候,和爸妈交代着“我上图书馆去了”,明诚继续勤勤恳恳地上班。

 

他在书架上一字摆放布丁、蛋挞,以及各种蛋糕。不知多久过去,他看到四个小小的手指以及半个脑袋从书架侧栏探出来。

“过来,我请你吃蛋糕。”明诚用最友好的笑容说。

男孩眨动着大大的眼睛,他探究地打量了明诚一眼:“你保证这里没有篮子。”

也不知道篮子哪里冒出来的,明诚愣了下:“为什么是篮子?”

“有人会在篮子下面放好吃的,如果小鸟去吃,篮子就会掉下来。”小男孩说着,挺瞧不起地抬头瞥了明诚一眼,“你那么大的人了,连抓麻雀都不会。”

明诚哭笑不得:“是啊,我那么大的人了,连抓麻雀都不会,所以,你不用害怕我这个笨蛋,过来吃蛋糕吧。”

终于,小男孩放心地从书架后走了出来。他看着书架上的各色甜品,脸上扬起的笑容是满满溢出来的甜味。

“你是好人,你放心,我不会找你当替死鬼的。”

……你那么贸贸然就袒露自己的幽灵身份真的好吗?

在明诚说不出话来之际,小男孩已经轻车熟路爬上第一个书架,取下一客布丁。

“你是被困在这里的吗?”明诚观察着对方,小心翼翼询问。

男孩用小勺子舀起一勺布丁,他抬头,扑闪着乌黑透亮的眼睛,忽然举起勺子不答反问:“你要来一口吗?”

真是不枉费长得那么可爱的脸,即便是幽灵,这依旧是个让人不自觉内心柔软起来的孩子。明诚微笑着蹲下身子。下一刻,男孩果断收回勺子,往自己嘴里送。“但我不给!”恶作剧得逞地笑起来。

明诚震惊了。当时他就震惊了。

男孩悄悄观察他。“你别生气,”男孩软软说,“我和你闹着玩呢。”说着,他重新舀了一勺布丁。

明诚正准备张嘴,男孩郑重告诉他:“这口依旧是我的。”一本正经将布丁送入自己嘴中。

这个世界,就是如此残酷。

明诚不可思议斜睨对方:“我好心请你吃好吃的,你就那么欺负我,你觉得这样对吗?”

男孩慎重思考一番,严肃作出决定,“我不应该欺负你。”他说,又舀了满满一勺布丁,抬手,“这口给你。”

明诚低下头。

这回,他咬了一个空。男孩的时机恰到好处,在明诚听着自己牙齿咯吱作响的同时,眼睁睁看着男孩又将布丁送入了自己的口中。

……这哪里是幽灵了?这根本就是恶魔吧!

明诚瞪大了眼睛,直面残酷的世界。

男孩小心咬着勺子抬头看他:“你真的生气了?”

“没有。”明诚终究连装都不忍心装生气。

男孩迟疑着,再次舀了一勺布丁:“这回我不闹着玩了。”

明诚警惕摇头:“这回我不上当啦。”

男孩委屈地眨巴眼睛:“你别不相信我。我真的不逗你了,再逗你,你就该不喜欢我了。”

明诚忍不住心软,他凑近伸向他的勺子。

男孩猛地收回自己的手,一脸的天真无邪:“你怎么又上当了?”

明诚托着腋下的位置,一把将男孩举了起来:“惨了,我真生气了,我要抢你的布丁啦!”

“哪有你这么对待幽灵的?”男孩不服气地说。威武不能屈,他坚定不移把最后一口布丁送到了自己的嘴里。

“不给我吃布丁,当心我吃了你!”明诚实在没办法把那么活生生的小男孩当幽灵,明明也不是特别擅长对付小孩,但这不影响他轻车熟路着扮鬼脸吓唬人。

可惜,男孩并不买账,他非但没被吓到,反而咯咯笑出声来。“我不会上当的——因为,我比你聪明。”

“不能因为你比我聪明,就那么欺负我。”明诚故意一本正经地说。

男孩稍稍安静下来注视向他。

明诚看着男孩搂着他的脖子凑近,然后在他脸上亲了一口。“我以后尽量少欺负你,你千万别不喜欢我。”男孩小小的声音里少有的带着害羞和依赖。

明诚不自觉柔软下来。“即便我说我不喜欢你,你那么聪明,也不会上当的,对不对?”

男孩冲他扬起大大的灿烂笑容。

 

那晚之后,明诚忍不住研究起明楼的历史来。

“为什么你要地下书库的钥匙?”老板恰好挡在了明诚研究的道路上。

对方是老板,明诚只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。“我们的图书馆真的有个五六岁大的幽灵小男孩。我想知道,这个小男孩是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的……我想帮他。”

老板思索着点头:“你那么说我也能理解。”

“所以,你能给我关于我们这个图书馆私人藏书的储藏室钥匙吗?”明诚期待地问。

老板很快摇头:“不行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我一时找不到钥匙去哪里了。”

……当老板的人都那么任性的吗?

明诚眨着眼睛看对方。

老板又想了下:“回头我帮你找找。”

得到承诺的明诚没离开办公室,他忍不住继续打听:“说起来,这家图书馆是你的,其实你一定知道很多吧。”

老板点头:“很多。”

“那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曾经发生过什么事?”

“这里曾经一度是殡仪馆。”

“……这是什么修辞吗?”

“我看起来那么有文化吗?”老板耸肩,“殡仪馆就是殡仪馆,里面没有什么象征手法。”

明诚不可思议:“如果这里曾是殡仪馆的话,那不是会有很多幽灵,而不应该就一个男孩?”

“像你这种生在新中国,长在红旗下的现代先进青年,怎么那么迷信?居然还相信幽灵?”

……请问,一开始传播幽灵故事的人究竟是不是您?!

老板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:“但你是唯一相信的一个。”

明诚无言以对,他反省自己的世界观、人生观、价值观……

老板终于好心地回到主题:“总之,我能想到的小孩,大概是在三十年前。”

男孩身上的衣服,所使用的电筒,明诚觉得,这个时间似乎对得上:“三十年前发生了什么?”

“其实这家图书馆已经有近百年历史了,之前一直是一家私人图书馆,六十年代成为国有资产,八十年代的时候被改为殡仪馆,九十年代才重新翻新回图书馆。而大概在三十年前,这里还是图书馆的时候,图书馆原来的主人一家生活在图书馆里,算是图书馆的员工。这家人有一对姐弟小孩,父母忙着下海经商,都没空照顾他们。发生不幸的时候,那个弟弟大概正好五、六岁……”老板微微停顿。

“出了什么事?”明诚关切追问。

老板抬头反问:“都三十多年前的事,我能记得多少?”

这神一样的记性光记得发生过什么事,却不记得是什么事……针对自己的遣词用字,明诚怀疑自己也没有什么文化。

“回头我帮你去找钥匙吧。”老板结束了他们的谈话。

 

当天晚上,明诚特别怜爱地守在男孩的身边。

这个缺乏父母关心的孩子最终连长大的机会都失去了,明诚不知道自己能为对方做些什么,但只要可以,他不惜全力。“你有没有什么心愿?”

明诚飞来一笔的提问使得男孩疑惑地抬头望向他。男孩沉思片刻,也不知道想到什么,脸上莫名高深莫测起来:“我有很多很多未了的心愿。”

这小人精,该不会想趁机支使他做很多事吧?明诚有所警觉,却发现自己甘之如饴。“我们来列一张清单。”

男孩兴高采烈地找来一张很大的纸,铺在桌上够不着,索性整个人也趴在桌子上。

“你难道会写字?”明诚看着对方拿笔的架势,忍着笑问。

男孩得意抬头:“我可有文化了!”

“你又有文化又聪明,我快要嫉妒啦。”

“不需要嫉妒。老天对我好,但我对你好。”男孩一脸认真地保证。

明诚不觉心中感动……两秒后,他看着对方写下“我希望骑在你的脖子上”的字样。

“……你就是那么对我好的?”

男孩转动闪亮的眼珠,他飞快看了明诚一眼,随即,将脸埋在自己的左手手心里,用右手写下——

“我希望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。”

明诚开始考虑,也许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办法生儿育女,但他希望能领养一个孩子。

……话又说回来,别的孩子,一定都不是眼前这一个。

他不自觉伸手轻轻揉了下桌上男孩的头发。“好吧,你可以骑在我的脖子上。”

“好吧,”对方模仿他的口吻,“你可以现在亲我一下。”

明诚轻笑着在男孩的额头上重重亲了一记。对方一本正经告诉他:“下回别留下口水,别吧唧出声音来。”

明诚配合着假意认真:“下回我还能亲你?”

“我给予你可以随时亲我的权力。”男孩严肃宣告,同时不忘告诫明诚,“不过记住,权力不能滥用。”

“我保证。”明诚伸手作誓言状。

男孩心满意足地点头,重新将注意力转回自己的清单。

 

“我希望,”他写下,“你带我去看电影。”

明诚不觉微微皱眉,对方应该是不能离开图书馆的吧?

“我们不如换一个其他愿望吧?”他尝试着说。

男孩停笔抬起头。他没有坚持,或者强求,相反,在片刻的沉默后,情绪低落地重新低下头。

“怎么了?”明诚轻缓着语气问。

男孩放下手中的笔,因为陷入回忆而神情恍惚。

“我们家附近新开了一家电影院,我很开心。”他没头没脑地说,“爸爸答应在我生日的那天带我去看电影。我每天数着日子撕日历。我在生日的那天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心,每天都在算,还剩几天……还剩三天、还剩两天、还剩一天……我的生日终于到了。日历上的红心我画得那么大,在涂红心的时候,我的手都费力到酸疼了……但这没有用。一点用都没有。爸爸妈妈在这天忙得没有回家,他们根本看不到这颗红心……我的生日就那么过去了,我只能撕下那一页日历。那页有我画着的红心,我每天都会忍不住翻到这一页看好半天的红心……”

“我一定想办法让你看到电影!”明诚脱口而出。

 

男孩犹豫着望向他,良久,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。

“万一我是在骗你?”他问。

明诚不以为意,用他们曾经说好的约定:“你只要尽量少骗我一点,我不会不喜欢你的。”

仰视着他的大眼睛拼命眨动,忽然就湿漉漉的。

从来对付不了哭泣小孩的大人紧张地赶紧想辙:“你都多大人了啊,随便哭的话,那得多不好意思啊。”

男孩义正词严:“我才5岁,我想哭就哭。”

“明明昨天你还说自己6岁了,让我别把你当小孩子。”

“数学就是这样的,如果你到统计局去工作就不会那么大惊小怪了。”

明诚故作惊叹:“你不但有文化,数学还那么好。”

男孩终于忘记自己快要哭了的剧情,他含着嘴唇忍住开心的笑容,刻意一本正经地从桌上爬到明诚的膝盖上,凑到明诚的耳边:“其实我没画红心。我都6岁了,怎么能做出画红心那么幼稚的事呢?”

明诚附和:“那倒是,你那么聪明,怎么能画红心呢。”

男孩把脸埋到他的脖子里,低声继续叙述:“但是,我真的很想去看电影,他们却太忙了……”

“没关系,我不忙,我陪你看电影。”明诚郑重保证着说。

 

[下]

明诚这回是下了血本。

“我觉得我们图书馆应该有个放映室——我可以赞助所有设备。”他有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与豪迈,心里想着不能说服老板,自己今天就赖在老板办公室不走了。

虽然说建造一个放映室不是一件小事,即便他自己出钱购买所有的仪器,要腾出一间房间来当放映室,这本身也需要慎重考虑。明诚决定今天就是说破嘴皮……

“——好啊,我本来也在考虑这件事。”结果没想到,老板轻而易举答应。

明诚回顾了一下剧情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,接着,他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——

“既然是图书馆本来就考虑的事,是不是不需要我赞助也可以?”他心存侥幸着询问。

老板不假思索:“但是有你的赞助就更好了。”

“……我想也是。”明诚认命地垂下头。

 

“我大概快要破产了。”明诚忧伤地告诉男孩。这个晚上,他们的蛋糕是明诚特地等到7点以后的打折品。

面对他的说辞,男孩庄严而神圣地抬头望向他,“如果你破产了,我来养你。”边说,边把手里的蛋糕举起。这一次不是闹着明诚玩,而是真的把蛋糕塞到了明诚的嘴里。

这是明诚第一次能吃到对方已经拿在自己手里的食物,他觉得,破产也没有关系了。

“我就知道没有白疼你。”轻揉了一下对方的脑袋。

 

“不过话又说回来了,原来你那么不会赚钱啊?”身边的男孩睁大了忽闪忽闪的眼睛片刻后好奇询问。

明诚实在分不清对方“天真烂漫”的提问里有多少是坏心眼的调侃捉狭,他倒是真的为自己叹息不已:“我这也算一眼误前程吧。”

“你的一眼看到了什么?”

贸贸然和一个小孩说自己的心事实在不适合,明诚含糊笑笑:“就是所谓命中注定之类的故事吧——虽然搞不好其实是‘没注定’的悲剧。”

男孩立即明白自己被打发了,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愿望清单,一笔笔郑重写下:“我希望听你讲自己的故事。”

“你真是我的克星。”明诚半说笑半认真。

男孩在桌子边端正坐好:“那就开始吧,我的手下败将。”

 

明诚打量了小小的男孩一会儿。这个鬼灵精,自己应该也不用怕带坏对方。

“你能想象吧,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女人的,也有男人会喜欢男人。”他从头开始。

这一开场白让男孩立即明白:“你喜欢男人?”

明诚默默点头。

男孩立即高兴起来:“我是男人!”

“你不是男人,你是男孩。”明诚纠正对方。

男孩不服气地反驳:“我是男人。我今年6岁了!……我迟早是男人!”

“你还想不想听故事了?”

男孩为这个问题想了好一会儿。“你继续说吧。”

“就在不久之前,我无意间路过这里——当时我在一家不小的公司工作,虽然算不上前途无量,但勉强也是个金领一族——可然后,我在这家图书馆对面的咖啡馆发现了一个靠窗而坐的男人……这大概是一见钟情。”明诚谨慎四下张望了一下,以防有另外的人听到这个如同跟踪狂的故事,“为了追这个男人,发现对方在这个图书馆工作之后,”也没好意思指名道姓,“我就辞了工作,到这里来应聘。”

他没能说下去,因为他发现男孩不知何时憋红了小小的脸,眼睛里俱是激愤的眼泪。

“你怎么了?”担心地问。

“你不许喜欢别人!”男孩大声霸道着说,声音却委屈得如同在哭泣。

明诚这才后知后觉——这不能怪他,对方只是一个那么小的孩子,他怎么能想象对方对自己的喜欢竟然是这种性质?

——不,事实上,这当然也不可能是事实。对方终究是个小鬼,懂的道理没那么多,也许因为有人对自己好,便心生不太寻常的霸占欲。

他那么小,他能懂什么?

这只是一种误解,一时的错觉。

“即便我喜欢别人,你也是我最喜欢的朋友。”明诚安抚着说。

男孩用力往明诚的怀里扑,用手臂拼命环住后者:“我不要当你最喜欢的朋友,我要当你最喜欢的男朋友!”

“等你到了能当我男朋友的年纪,”明诚都忘了对方是一个不会长大的幽灵,事实上,和男孩相处的时光,他从没有一刻能耐想起,对方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,“那时我就老了。你得允许我在老了之前谈个恋爱吧?”他哄着对方。

“我会在你变老前长大的!”男孩急切地说,“我不骗你——这回我真的没骗你!”

 

对方如此认真,如此全心全意,明诚终于意识到,自己哄骗糊弄的态度是错误的。他知道自己没必要让产生错觉的男孩伤心——事实上他也不忍心让对方伤心,但无论如何,他更不忍心把对方当成不懂事的孩子打发。

“对不起,我不能等你。我只是把你当成我的孩子,我的弟弟……”

他没能说完,因为男孩忽然哭出声来,紧紧抓着他的衣服,在他怀里哭得伤心欲绝。

“我明明会变成男人……”

“等你变成男人的时候,就会发现女孩子更可爱了。”

“你骗人!你自己还喜欢男人!”

“但你比我聪明,比我有文化,数学还那么好,你怎么能和我一样只会喜欢男人呢?”

明诚将男孩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,伸手轻拍对方后背。然而,这没能缓解对方快喘不上气的啜泣。

“你别喜欢别人!我会比任何人都更好的!你答应我……”

 

怀里的重量在这时变轻。

明诚有看到过凭空消失的对方,总是在天远远没亮之时。这世上总是有一些难以找到道理的规律。但只有这一次,他如此痛恨规律,让男孩在这一时刻离开,使得他甚至来不及好好安慰对方,为对方擦干脸上的眼泪。

“你放心,在你明白自己根本没必要伤心之前,我绝对不会和任何人谈恋爱。”面对着空气,明诚郑重做出承诺。

 

之后连续好几个晚上,明诚没能再见到男孩。

最初他猜想对方是害羞了,这个鬼灵精怪的小孩别看卖得一手好萌,其实脸皮挺薄的,这次哭得那么凄惨,大概宁愿没蛋糕吃,也不好意思若无其事现身。可两三个晚上之后,明诚开始担心。他开始担心万一再也见不到对方。

谁知道幽灵是怎么回事,即便羁留在图书馆三十年,没准忽然遇到鬼役什么的……明诚不敢想下去。

 

图书馆的放映室终于建成,说好一起看电影的男孩却没有再出现。

 

明诚更迫切要知道三十年前的那场事故了。

可是,他不敢去问老板讨要钥匙。他答应了男孩,在对方不伤心前,自己绝对不会做让对方伤心的事……虽然每次见到老板,他也没敢作出任何追求举动,但没见到男孩前,他下定决心不去见老板。

 

剩下的唯一途径就是上网查资料。提前来到图书馆的明诚利用检索用电脑搜索着相关的新闻。他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恐惧——他甚至没来得及问男孩的名字。他们永远只有两个人,于是名字失去识别身份的作用,他们那么自然地交谈,并没有特地交换姓名……并没有想过原来下一个夜晚他们或许未能相见……

 

关于明楼图书馆的新闻只有最近几年。

明诚面对着电脑,试着用“三十年前”之类的关键字,却只看到毫不相关的讯息。正好经过的女同事凑到屏幕前。“你想了解这家图书馆吗?为什么不去问老板?老板就出生在这家图书馆,他知道的绝对比网上多。”

突如其来的情报让明诚想不通:“你说什么?老板不是近二十年前才得到这家图书馆的?”

“是啊,”女同事轻描淡写,“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图书馆叫明楼吧?”

“那不就是老板的名字?”

“没错,但当初起这个名字的是老板的父母。这是老板十六岁的生日礼物。而之所以会送这礼物,就是因为老板六岁前一直都住在图书馆,他好像特别喜欢图书馆。因为图书馆那时是充公的,三十年前被改建成殡仪馆——据说老板当时不知情,发现图书馆被拆了的时候,大大闹了一场。而在殡仪馆改建完成后,老板更是没事半夜就偷偷潜入殡仪馆坐停尸间里,把他父母和大姐都给吓坏了。之后,老板父母经商很成功,老板十六岁那年,父母买下殡仪馆,重新改建回图书馆,送给老板。”

 

明诚恍然大悟——

“所以老板说三十年前发生的不幸的事,是指图书馆忽然被拆了!”若不是他性格稳重,这时候真相能让他喜极而泣。

“老板那么喜欢图书馆,你想知道什么,问老板,他肯定清楚。”

现在不止老板清楚,他也很清楚了!

明诚止不住咧开的嘴,想了下,他又忍不住好奇:“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?”

女同事语带得意:“不要小看迷妹八卦的能力。我们二十多个人一天就得有五百多小时搞情报工作呢。”

……所以全图书馆的女孩子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在用生命八卦老板吧?!

明诚觉得自己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要喷张开来了,他斗志十足,燃烧的火焰让他决定立即将老板从迷妹们的包围中拯救出来!

“我正好要泡咖啡,顺便去找老板打听打听。”面对八卦能力非凡的女同事,他谨慎展现自己的演技,表演若无其事。

然而,面对他的说辞,女同事很快摇头:“千万别给老板送咖啡啊!他最讨厌咖啡了,连闻味道都受不了。”

“你说什么……”

 

十分钟后,明诚敲开了老板办公室的门。

 

“看到你正好。”老板抬头望向明诚,毫不委婉地把桌上的财务单据推向明诚的方向,“放映室采购文件,这些钱你是直接支付,还是从你的薪水里扣?”

明诚止不住傻笑:“我立即付也没问题。只是确认一下,你说如果我破产了,你会养我,这承诺还有效吧?”

 

面对这一直接的摊牌行为,老板神情不变,他挑眉漫不经心斜睨明诚:“没问题,我会把你当我的弟弟来养。”

……这个人,居然能因为一句把你当弟弟,就小心眼地记恨了三十年都没忘。

不过,这回轮到明诚不买账了。

“我听说你很讨厌咖啡,连闻都不想闻。但今年有半年的时间,你天天去咖啡馆报道,每天都坐在靠窗的位置——你生怕我看到的是图书馆里其他的男性工作人员,所以,干脆只招女孩子当图书馆的雇员,对吧?”

老板没回答,他板起脸来,如果不是耳朵泛红的话,明诚真要担心自己的调侃惹恼了对方。

“早知道你后来竟然长成这样,当时我就该告诉你,我便是拼了命也要保持住年轻等你长大。”他真情实感着说。

老板更加不高兴了——至少显得更加不高兴了。“我小时候长得不好吗?”

“是长得太可爱了,可爱到让我只想捧在手心……而现在长得,让我想做些其他事。”明诚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脸皮能那么厚,得意忘形不是什么可取之处,但话又说回来,有那么一个为了他而“比任何人都更好”的人等待了他三十年,再怎么得意都不过分。“你给了我可以随时亲你的权力,我现在能行使吧?”

老板站起身来。“我们一起去放映室验收新设备。”他无视了明诚的提问,但却在飞来一笔之后,又镇定补充,“放映室的门可以从里面锁上。”

明诚握住对方的手——这件事竟是如此自然,仿佛有三十年的时间将之铺垫得水到渠成。

“我陪你一起去看电影。”

 

在老板办公室的书架最上方有一个文件夹,那里面只夹了一页纸,纸张边缘已经泛黄,但却依旧完好无损。

上面只有寥寥几行。

 

我希望骑在你的脖子上

我希望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

我希望你带我去看电影

…………

 

最后一行是明诚唯一没来得及看见的——

 

我希望你喜欢我

 

当天晚上,在“我希望你带我去看电影”的右侧被标上完成任务的勾之后,就只剩下最后一行没有被打钩。

明诚大约在两年后才发现这页纸,他挺不高兴最后一行缺少一个勾——顺便说一句,明楼有办法让他立即高兴起来。

之后,明诚每年会自力更生在这页纸的最后打钩。

一个,两个,三个……十个,二十个,三十个,四十个,五十个……

 

最后一个勾是明楼画上的。

他的眼前仿佛出现小时候在图书上看到的那个时间与空间的模型,火车在时间线上绕行着,有个男孩发现自己来到了三十年后的图书馆。

 

……但不管怎么说,每个故事都有结束的那一刻。

 

幸好,明楼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。

一个故事最重要的是,它是一个最甜蜜最美好的故事。

Fin.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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